本書是為批駁「禪與老莊」這篇論文的錯誤思想而作。由辯正當中顯現禪法的本來面目。
作者以嚴謹的態度,耗費三年多的時間完成本著作。書中旁徵博引,剖析精詳,創見獨具,微言妙義,令人讚歎。
是般若的表現,是自性的流露。愛好禪學的人士請勿錯過,想釐清禪與老莊思想界域的學者自然更是不可不讀。
書籍資料
書名:
禪論微言作者:
白雲禪師出版/發行:千佛山雜誌社
出版日期:民國 84 年 1 月 (再版)
定價:260 元 (運費需另計)
精彩內文試閱
一、從疑案說起
靈山會上,佛陀拈花示眾,在場者沉默無語,唯獨迦葉破顏微笑,於是佛陀說話了,他說:
「吾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實相無相,微妙法門,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,付囑摩訶迦葉。」
這是「疑案」的開始,接著便是佛陀至多子塔前,命摩訶迦葉分座令坐,以僧伽黎圍之而說道: 「吾以正法眼藏密付於汝,汝當護持。」
說罷,又交代了一事:「並敕阿難副貳傳化,無令斷絕!」
然後,說了個偈語:
「法本法無法
無法法亦法
今付無法時
法法何曾法」
當時,佛陀說完了偈語,又告訴迦葉說:
「吾將金縷僧伽黎衣傳付於汝,轉授補處,至慈氏佛出世,勿令朽壞。」
迦葉受命,至為感動,抱住佛陀的兩足,頭面頂禮,虔誠地說道:「善哉!善哉!我當依敕,恭順佛故。」
這便是全部「疑案」的過程,而後單傳直指,祖祖相授,自初祖摩訶迦葉直到菩提達摩,於印度本土,一直傳了二十八位;然後,達摩東渡,來到了中華,成為中國禪宗 (印度無禪宗之創立) 的初祖,再傳給慧可、僧璨、道信、弘忍、惠能六代,而展開中國禪宗的流廣。
此一疑案的辯論,已經不是短時間與少數人的問題討論了,但用來作為大學研究所的「學位論文」,卻是破天荒的創作;這大概就是「天下本無事」而「匠心獨具」的「超人」智慧吧!
論文中提出了六點疑惑,卻也提供了 (並不是新發現) 一些「沒有根據」的佐證,其實那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「舊案」;禪法在中國一千多年的歷史 (以達摩為初期,惠能為盛期,近世紀為末期) 過程中,以唐代是為最盛時期,確像日掛中天,豔陽璀璨,光芒四射,普照人寰!但黃蘗希運在當時卻也說:「大唐國內無禪師!」
這種說法,便正是禪法在這漫長歲月裡,多少人為「傳承」而迷惑,為「法緣」而懷疑的最好答案;因為斷際禪師曾下過註腳,他說:
「不道無禪,只道無師!」
禪法的旨趣是「無念為宗,無相為體,無住為本」。甚麼「拈花」公案,「傳法」史實,嚴格的究竟起來,與「禪法」的本身,可以說毫無關係;就像是科學的探討,哲學的分析,宇宙間萬事萬物 (統稱為法) 的追究一般,其主要的目的是事理的「真象」,如何獲得解答 (不一定是完滿的),以完成「事理」的究竟!(包括道理與實踐)。
不過,凡事見仁見智,多少都得有個「分辯」的結果,否則,何者是仁?何者是智?總得有個交代!
1.疑案可尋的資料,當然不一定是完滿的,因為,世上的事與理,無論是任何之「學」,都不會有完滿的資料。
《佛祖歷代通載》中說:「拈花一事,荊國王公對佛惠禪師泉萬卷言,親見於《梵王問佛經》中具載,但此經多言國家帝王之事,藏之秘府,世故罕聞。」
《大梵天問佛決疑經》說:「吾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實相無相,微妙法門,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,付囑摩訶迦葉。」
《大般涅槃經》說:「爾時,佛告諸比丘,汝等不應作如是語,我今所有無上正法,悉以付囑摩訶迦葉。」
《景德傳燈錄》中載:「吾以清淨法眼,涅槃妙心,實相無相,微妙正法,將付於汝 (迦葉),汝當護持,並敕阿難副貳傳化,無令斷絕。」
《指月錄》中載:「吾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實相無相,微妙法門,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,付囑摩訶迦葉。」
慧遠於所譯《禪經》中的小序中說: 「佛滅度後,尊者大迦葉,尊者阿難,尊者末田地,尊者舍那婆斯,尊者優波崛,尊者婆須密,尊者僧伽羅叉,尊者達摩多羅;乃至尊者不若密多羅,諸持法者,以此慧燈,次第傳授,我今如其所聞而說是義。」
上述資料中有一半是論文中提供,其真實性有多少,在禪宗史上是一大缺陷;不過,這缺陷對禪法的本身來說是亳無影響的;就好像是人類中的「智慧」一樣,儘管人類的「始祖」在史實上「永遠是漆黑一片」,但「人」畢竟還是人,「智慧」畢竟還是智慧,絕不可能由於始祖與史實的不詳,而謂人類是「半人半畜」的動物,其智慧也是「半人半畜」的!
2.禪為梵語 Dhyana,音譯作「多耶那」或「帝衍那」,並不是梵文「禪那」兩字的簡寫;禪那是巴利語「羌哈那」的音譯。二者的意譯應作「靜思」或「深慮」,具有「深注與思惟」的含義,並非是「瑜伽 Yoga」之術,來自《奧義書》中,或是「數論派」中的方法。
不錯,釋迦牟尼佛出家求道時,曾於六種外道中求取究竟解脫而不得,但六種外道中並不全是以「禪定」為修道的方法;如果以專修「定法」的瑜伽派來推論而說禪定,認真的說,瑜伽「八支」才是該派的修法,其法是有別於釋迦牟尼佛於菩提樹下的禪那之法;當然,禪定一詞,在「禪那」的本質上,原本是無甚關連的;因為禪那不是來自禪定,它是一種「運用思想,發揮智慧」的方法!
至於論文中以「禪學」一詞來討論「禪法」,在原則上已失去了「重點」,弄左了對象;因為「禪那」大法,是解決人生的迷苦,覺悟人生的迷惑;以實際的體驗和認識而得到究竟解脫的方法,不同於哲學、文學⋯⋯等。
何況全文的題目是「禪與老莊」,拈不出應以「學」之術而論「禪法」的文字!當然,在觀念與立論上,都會有很大的距離;這大概就是飽學之士,在做學問的時候,一種不可避免的心理作用罷!
3.「正法眼藏」的含義,不是說「正法」與「眼藏」的分割意思,應該是「正法眼」與「藏」的分別意思;基於「法眼」的內含,上冠以「正」,在說明「法」之著「眼」,所「藏」為「正」,不同於零散瑣碎的事理;所以,下文中有「不立文字,教外別傳」的說法。
禪法是佛法,同樣是佛陀所行和所說之法;正法眼是指「教外別傳」的教化,同樣藏之於佛陀教化之中,不需要另立文字;其重點是「涅槃妙心,實相無相」。所謂「涅槃」乃是不生不滅;所謂「妙心」乃是發揮智慧。「實相」之義,則是不空相,實有相;「無相」之義,則是空相,無有相;全文意義可作:「欲入於不生不滅的涅槃境界,應竭窮無上智慧的妙心,認清世法中的實有相是不空的,而體取出世法的無有相是空的。」
這樣,便是禪法中所指出的「微妙法門」的「正法眼藏」,毫無疑議地是秘之於「智慧」的力量上;事實上禪法的本質就是智慧,絕不同於六波羅蜜中的禪波羅蜜 (是為單純的禪定故);這也可能正是佛陀欲將禪法付於「教外別傳」的原因吧!雖然佛陀的教法都是智慧之學,但是,那些均有其專論的文字哩!
4.《大般涅槃經》中說:「譬如大王,多所統領,若遊巡時,悉以國事付囑大臣;如來亦爾,所有正法,亦以付囑摩訶迦葉。」
論文中指出,認為佛陀的教化與禪是各別獨立的,教化是屬於「思想言行」,禪法是屬於「心性鍛鍊」;誤解了禪法不是「思想言行」的方法,殊不知佛陀所有的教化,無論是律法、唯識法、華嚴法⋯⋯以至淨土法,包括禪法在內,都是教化眾生的「思想言行」和「心性」的「鍛鍊」; 由此可見,佛陀傳授弟子們的法,無論是律的、唯識的、華嚴的⋯⋯以至淨土的,包括禪法在內,都可以說是「佛法」,這點是不可忽略的事實。
至於「因為教是靠言語、文字去傳的,而禪則必須心性修鍊,實際去參。」(論文語) 的說法,那完全是以「佛學」的態度而發表意見,在立論上已背棄了佛陀的教化是為解脫「生死」的究竟為主旨的真義;不是把禪法以外的諸法,僅作「理論」上的傳播,而無須用來作為心性上的實踐方法。縱然,論文中此章中的重點在「傳法」上的疑案,但,以印度本土的佛教來說,仍然不僅僅限於禪的,同樣也有律的、三論的、唯識的⋯⋯十幾種大法;就是佛法來到中國,各種大法不也陸續的建立起來了麼?所不同的是在印度沒有作「判教」的工作,不像中國,除了以各派的思想把佛法分別時機與序列以外,同時更創立了天台、華嚴、淨土以及中國祖禪的法宗。是以,禪法在中國,像其他的大法一樣,是完全屬於自然的演變,並不是絕對的許多人為的因素,而捏造「傳法」的事實;何況佛陀的教化,其基本精神是廣度眾生,遠離輪迴,逕超三界,入於無上正等覺的究竟聖法!
5.禪傳入中國不是始於菩提達摩,遠在漢末的安世高,姚秦的鳩摩羅什,便帶來了有關佛陀的禪法,同時,更翻譯了安般守息、坐禪三昧、首楞嚴之類的禪法典籍;不過,那都不足以為印度禪法代表性的人物;因為,只有菩提達摩的「行持」與「學養」,才是完全屬於印度禪法的。
菩提達摩東渡,初抵中國,不諳中國的文化傳統,不識中國的民族習性;以一個西土天竺的印僧,欲想把印度的禪法,原本不變的傳開來,自然是難能契機的;雖然他在少室等待了九年,總算把一份偏於「楞伽」的禪法,傳給了慧可,而僧璨,而道信,而弘忍;但仍然不能適應中國人的思想、習性、環境,直到傳給了第六代的祖師 (依禪宗應分南北,北方有神秀,繼承了以「唯識」為主的禪法,惠能於南方,發揚以「般若」為主的禪法--唯識者楞伽之屬,般若者金剛之屬) 惠能大師,才算是面對了「契機」的現實,表現了無上大智慧的妙法,使得中國佛教變成了禪的狂潮,很快速的漫佈全國;也由於這股狂潮的巨大力量,影響了中國的歷史文化和學術思想,同時,更相繼的波及到日本、韓國等國,同樣影響了他們的歷史文化與學術思想。
這股巨大的狂潮,就是「中國祖師禪」的禪法,可以說是開創於六祖惠能大師。它的內容與方法,是不同於印度的小乘禪觀的,不僅是漸修的禪定之法,使其入於唯識的境界;而是順乎東方民族的習性、思想、環境,發揮自在 (不是印度民族的主奴制) 的精神,敢於坦蕩的情趣,以無上的智慧,完成「活潑潑」的以「無念為宗,無相為體,無住為本」的中國禪法。